李文亮去世之后,记者去采访李文亮的母亲,母亲泣不成声,“孩子以后怎么办,我们上哪给他找父亲”。
我在李文亮的报道中,看过一张聊天记录,是他在隔离治疗的时候和记者的对话。记者问他出来之后有什么计划,他说,身体恢复了就上班,我报了名上一线,记者说,不怕吗,他说,职责。
记者把李文亮的原话递给他母亲,问她,如果儿子出来之后想重返一线你们同意吗,我多希望母亲会自私地说不答应,但她抹干眼泪,用坚定的语气说,“那肯定让他重返一线,他是医务工作者”。
医务工作者,脱口而出的一个身份,背后却承载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东西。
爱奇艺推出的纪录片《中国医生》,就是冷静客观地纪录了医生在日常工作中的镜头,一共6集,豆瓣9.1。
之所以高分,是因为真实。几乎是全景式的拍摄,而且用多个视角揭露了医生这一职业的不同面向。医生其实很容易被标签化,妙手回春,亦或是无良庸医,但这个纪录片就是不偏不倚,让医生落地。
第一集,叫挚诚,但通俗点说,就是他们为之付出了多少辛苦。
早上一早,朱良付(医院主任医师)医院,刚穿上白大褂就接到电话,说急诊有人昏倒,立刻赶到现场开始手术,手术之后,又转到重症病房继续治疗,然后向家属交代病情,且一同商量治疗方案。
好不容易休息一会,晚上十一点,又接到电话说要出诊。
而这对于朱良付是常态,朱良付所在的地方是卒中中心,脑卒中,又叫中风,是死亡速度最快的一种病。
这种病,只有六个小时的黄金救援时间,怎么办,只有二十四小时待命。医院有一条专门为脑卒中急症病人服务的绿色通道,这条通道要像军人一样守护,刀出鞘,弓上弦,只要有病人,朱良付必须在。
朱良付有一个6岁的女儿,镜头拍到她时,一个人开着台灯默默地写作业。
听到爸爸今天下班早,准备等会把新学的几个音阶弹给爸爸听,结果爸爸连饭医院,然后镜头就是,医院的路上,响起了女儿的琴声,这样的错过,真让人泪目。
而这样的画面,可能是所有医生的一个缩影。
像心胸外科主任医师王东进,天基本上是全年无休,一年经手的手术就将近例。工作日是一台接一台的手术,短则5个小时,长则10个小时,到了周末,等着他的是学术会议和下乡讲座。
如此大的工作量,身体也给了他惩罚。
腿,因为长时间站立,静脉曲张,现在必须穿着弹力袜,腰,没力,站久了就痛,严重的是颈椎,疼得动不了,有一阵子,他甚至要戴着颈托才能上手术台。他开玩笑说,“我可能要残废了”。
不止是肉体上的辛苦,也有心理上的挣扎。
比如和患者的矛盾,朱良付就说,他遇到过一个老太太,因为没有治疗好老爷子,扬言要撕碎他,撕碎也就撕碎,而让他最无所适从的是,一边要他继续给治疗,一边不耽搁的继续投诉他。
所以他后来开始就录音,做手术之前,把风险,并发症,一切的一切都说出来,然后问家属的意见。
手术有成功,当然也会有失败,收获成就感是喜闻乐见,但往往也会伴随很多无力感,像血液科的主任孙自敏,她说她们做了15年的白血病研究,结果没有救活一个人,她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。
还有一种无力感,是钱。
也不是家属不相信你,但就是没钱治疗了,借钱,捐款,也只能是解燃眉之急,而有些病就是一个无底洞,当烧伤科的医生徐晔看到病人悄悄出院时,内心也泛起了一丝遗憾和无奈。
但如果一个病人很相信你,其实也是一种压力。
好多病人就是冲着你的名字而来,跋山涉水,花多少钱都愿意,怎么治,你说了算,这种家属好是好,但这样的百分百信任也会给医生带来一种压迫感,意味着,你必须要逼迫自己去学习,去找到有效的方法。
肿瘤科医师魏嘉得到了一个出国进修的机会,本来她是可以拒绝的,因为她儿子下个月百日宴。但她想到机会难得,出去看看,寻找一些新的突破口,哪怕是以后给病人可以带来多一点点的希望。
以前我老听到一种声音说,医生很冷漠,但其实看了日常,我觉得他们其实很温暖。
朱良付会给3岁的小朋友带去巧克力,和病人开玩笑说穿红内裤会好得快。徐晔,人帅又温柔,医院申请救助基金。魏嘉,向家属耐心的解释病情,申请全院的专家都过来帮忙会诊。
虽然他们也没有对每个人都笑脸相迎,但内心一直很笃定地在为病人做这样的事。
什么是医生的良知,回到李文亮回答的两个字,责任,朴素但充满力量,朱良付也用了一个将心比心的比喻,“假如这个病人是自己的直系亲属,这个手术我是做还是不做,这就是你的良知”。
我们之所以要尊重医生,不止是他们救死扶伤,不止是用知识和科学去对抗生命的无常。
而且,也要因为他们明明可以平凡一生,却要牺牲一切,穿上战袍和死神搏斗。中国医生,与其说是一个光环和荣耀,不如说是一种善意和努力,我们不需要为他们鼓掌,但需要发自内心地说一句感谢。
朱良付因为经常作息不规律,担心自己会突然死掉,但他又对自己说,我不能死,国家花了25年才培养出我这样一个医师,如果我死了,就是浪费资源。